不久前,一條結(jié)婚「官宣」引發(fā)熱議。
女方,17歲被強奸,當(dāng)過老鴇,蹲過局子。
男方,高校畢業(yè),國內(nèi)知名紀(jì)錄片導(dǎo)演。
(資料圖片僅供參考)
兩人曾合作的紀(jì)錄片,豆瓣9.2分,卻一度遭到抵制。
二人便是唐小雁與徐童。
結(jié)婚消息一出,影迷紛紛送上祝福。
如今,唐小雁已經(jīng)完成了「逆襲」。
成為了一名影視從業(yè)者,參與拍攝、制片多部作品。
唐小雁與徐童
有人說,唐小雁能有今天,是靠徐童為她改命。
魚叔并不認(rèn)同。
畢竟,她身上的故事與特質(zhì),都不能一句話定論。
今天咱們就來聊一聊,這個野草一般的女人。
苦命
2009年,燕郊的破平房里。
34歲的唐小雁,走進了算命先生的屋子,也意外闖入了徐童導(dǎo)演的鏡頭。
她成為了紀(jì)錄片《算命》中的重要一筆。
這部聚焦底層游民的片子,屢屢被禁,卻擋不住影迷們的熱愛。
豆瓣上,獲得近4萬人打出9.2分。
也讓許多觀眾,記住了唐小雁。
混,是多數(shù)人對唐小雁的第一印象。
來自東北的她,獨自在北京開著按摩房。
仇家不少,都盯著她的店面。
她一點不懼,放起狠話來猶如機槍掃射。
「我TM能在北京開這個店,我就不懼你」
遇到無賴上門糾纏,呆在店里嗶嗶賴賴不肯走。
唐小雁直接動手,掄起胳膊粗的木棍往他頭上招呼。
打得對方縫了四針,扔兩百塊了事。
她出生于黑龍江的農(nóng)村,家中六個子女,她是老幺。
因為父親的怪脾氣,從小挨打受氣。
17歲,她便背井離鄉(xiāng),下海南、奔珠海。
干過賭場,開了兩回按摩房,幾乎在全國各地都走過偏門。
獨闖江湖二十年,「混」就是她的生存之道。
「遇見混的,你就得比他們更混?!?/p>
《鏘鏘三人行》
但,她的坦誠同樣令人震驚。
對著鏡頭,她愿意揭開自己最深的傷疤——
她曾經(jīng)兩次被強奸。
第一次發(fā)生在17歲,打工下山的路上。
她被當(dāng)?shù)匾粋€「地頭蛇」看上,拽到田野里就要強奸她。
少不經(jīng)事的她,甚至不知道要報警。
第二次,是在北京。
那會兒,唐小雁才20歲出頭,特天真。
在迪廳里遇見一個穿西裝的男人,看起來斯文得體。
男人邀請她出去喝一杯,她沒多想就同意了。
誰知,男人徑直把她帶進一個胡同的破屋里。
并從柜子里抽出一把刀,死死逼著她的脖子。
男人自稱是被通緝的殺人犯,手里已經(jīng)有三條人命,勸她老實點。
「逼在我脖子上讓我脫衣服」
唐小雁環(huán)顧四周,沒有逃脫的可能。
她一咬牙,用身體換了自己的命。
還留下真實的呼機號,將殺人犯哄安穩(wěn)。
她的冷靜,令殺人犯都忍不住驚嘆。
「你這小姑娘挺厲害,換作別人,早嚇傻了?!?/p>
唐小雁時常安慰自己,這筆買賣劃算。
市面上,處女也就賣個六千塊不到。
在所謂的貞潔面前,她選擇活著,而且要好好地活。
「就干一下子,你說能怎么著?」
但,恨是真的。
在多年后的采訪中,她依然恨意難消。
一人給一槍不夠,得把那兩個強奸犯活剮了。
「一刀一刀地割,慢慢給他們折磨死」
脆弱與害怕,也是真的。
當(dāng)晚回到家中,回想起方才的經(jīng)歷,她的身體止不住地發(fā)抖。
那份感覺,此后十幾年間仍不時襲來。
紀(jì)錄片中,她有次喝多了酒,當(dāng)場痛哭流涕。
「我特別需要一個人,抱著我?!?/p>
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到三十多歲,唐小雁又回了北京。
在高碑店一帶,開了間按摩房。
店里有個小妹,家庭不好,吃了很多苦。
唐小雁看著心疼,就收她做干女兒,想著以后帶著她轉(zhuǎn)行做些正經(jīng)工作。
逢年過節(jié)包紅包,干女兒要兩千,她給四千。
沒多久,趕上掃黃打非。
唐小雁的按摩店被仇家舉報,干女兒被抓了現(xiàn)行。
小姑娘受不了電棍,當(dāng)場就把唐小雁出賣了。
唐小雁在看守所呆了十四天,放出后將店面盤出。
一切又得從頭來過。
改命
被抓之前,唐小雁曾試過改命。
她找到算命先生,想求一個破解的法子。
先生掐指一算,給她的人生定了性——孤單命。
「從名字上一看,我就知道你是孤單命。」
要改命,就得先改名字。
于是,有了「唐小雁」這個名字。
她還為自己添了一道符。
用針引著一根紅線,刺穿了自己的肚皮。
扛著鉆心的疼痛,愣是沒吭一聲。
但,關(guān)于感情,她到底沒有信心。
開按摩房這些年,她見了太多男人的齷齪事。
有的臨回家了,半道上還要找小姐「辦個事」。
電話鈴不時響起,一邊膩膩歪歪地喊著老婆,一邊正躺在其他女人身旁。
她打心底瞧不起這種男人,身邊卻滿是這樣的男人。
「男人是個什么呀」
更何況,干這行最忌諱動真心。
男人張張嘴一舉報,她們就只能交罰款、蹲號子。
「不要對任何人上心,沒用。」
出事被抓后,唐小雁曾指望過幾個玩得好的哥們兒。
電話撥過去,卻統(tǒng)統(tǒng)玩起了消失。
有的草草掛斷,有的連電話號碼都換了。
最后愿意幫忙的,只有導(dǎo)演徐童。
他得知消息后,抵押了車子,換來7萬塊。
交罰金、托關(guān)系,把唐小雁贖了出來。
從此,兩人成了「過命」的朋友。
「以后甭管怎么著,就算豁出命去,我也一定要幫他」
徐童是個「怪人」。
中傳攝影系畢業(yè)的他,酷愛與底層游民打成一片。
妓女、老鴇、算命先生…這些社會邊緣人,在他的鏡頭下一個個成為了主角。
在我們熟悉的影視中,性工作者往往作為性客體出現(xiàn)。
老鴇,往往被丑化。
賦以惡毒刻薄自私等一系列刻板印象。
《姊姊妹妹站起來》
妓女,也成為了被觀眾凝視的奇觀。
《華燈初上》
徐童鏡頭,則真實地還原了拍攝對象本身。
他將敘事的主動權(quán)交由對方,使之有充分的信任與自由。
客觀的態(tài)度下,是有溫度的鏡頭。
真心換真心,是他抓住人物內(nèi)心的必要條件。
后來,唐小雁把按摩店脫手,回了東北老家。
她邀請徐童一道去玩,以表達(dá)感謝之情。
沒想到,這一趟,徹底替她自己改了命。
徐童拎著攝像機,將鏡頭對準(zhǔn)唐小雁的父親,拍出了紀(jì)錄片《老唐頭》,道出了其迂回曲折的一生。
《算命》《老唐頭》都得了不少獎,一些高校還自發(fā)組織放映。
徐童就帶著唐小雁,一同參加放映交流會。
跟在徐童后面,唐小雁也逐漸學(xué)到了如何調(diào)設(shè)參數(shù),如何安置機位。
她開始扛起鏡頭拍攝,并參與具體的制片環(huán)節(jié)。
她的名字,也不斷出現(xiàn)在各個影片的片頭。
拍攝,同樣是件辛苦活。
唐小雁第一部真正參與拍攝的紀(jì)錄片,是《挖眼睛》。
遠(yuǎn)赴內(nèi)蒙古拍攝,條件極其惡劣。
冬天室外零下二三十度,連上廁所都成問題,劇組還要堅持拍攝,有時熬夜到凌晨五六點。
但唐小雁一點不覺得苦,反而感到開心、充實。
不信命
從老鴇到制片人,唐小雁的逆襲仿佛只在一夜之間。
在很多人眼里,這是一個現(xiàn)代版「救風(fēng)塵」的故事。
唐小雁的「官宣」文案,也透著一股幸運的喜悅。
「我終于攀上高枝了?!?/p>
但換個角度看,又何嘗不是唐小雁成就了徐童?
正是她毫無保留地揭開自己的傷疤,為《算命》注入了生猛的氣息。
雖不是主角,卻好似掌控著影片的節(jié)奏、鏡頭的呼吸。
至于《老唐頭》,拍下的是老唐家不愿外揚的家丑。
唐小雁為了報恩,才鼎力相助。
正如她的一句獲獎感言。
「如果沒有我們這幫人,你們這些導(dǎo)演就喝西北風(fēng)去吧!」
唐小雁,是「底層游民」的一個縮影。
在影像中,她是一個承載著苦難的符號。
但,真實的苦難永遠(yuǎn)無法被記錄完全。
在高校放映時,總有一些大學(xué)生投來崇拜的目光。
甚至提出要跟著唐小雁干,也要體驗傳奇的經(jīng)歷。
她果斷拒絕,并勸告他們珍惜現(xiàn)在擁有的教育機會。
「我的經(jīng)歷只適合看看
任何一點都沾不得,沾了就是不幸」
自己沒文化,是唐小雁時常掛在嘴邊的。
她將自己前半生的不幸,都?xì)w因于此。
網(wǎng)友們也附議,認(rèn)為她就是給沒文化耽誤了。
她那種野草般的韌勁,干什么都不會差的。
轉(zhuǎn)行影視工作者后,她開始接觸到社會各層面的人。
參差的文化水平,讓她感到訝異。
「有文化和沒文化的,真是差距很大」
有時候,「沒文化」反成了唐小雁的大殺招。
在一次放映活動中,遇到有組織來鬧事,聲稱要抵制徐童導(dǎo)演所有的作品。
活動方好說歹說也未能阻止,以致對方的氣焰越燒越旺。
直到唐小雁開腔,爆粗懟了回去,才平息了事件。
坦誠地揭短,又?jǐn)[出一副無所謂的態(tài)度。
這的確有些江湖氣,但也恰恰是游民的善良。
面對生活的困局,他們往往先從自己身上找原因。
因為自己沒上過學(xué),所以沒有文化,自然找不到好的工作。
默默接受了先天的劣勢,卻從未束手就擒。
于是,像野草一般野蠻生長。
而徐童這樣的導(dǎo)演,看得更為全面。
他們得以站在更為宏觀的層面,透過一出出人間悲劇,折射出教育資源的不平衡,社會保障制度的不完善。
「在農(nóng)村,很多人恨不得小學(xué)上到五年級就下地干活了
所以游民們走偏門、干黑道,體現(xiàn)出來的野蠻性,都是不得已而為之」
二者互相成就,構(gòu)筑了中國獨立紀(jì)錄片野草般的生命力。
在這片土地上,曾有過許多這樣的影像。
從《鐵西區(qū)》(2003年)到《礦民、馬夫、塵肺病》(2019年),刺破社會光鮮亮麗的水泡,發(fā)人深省。
可惜,它們大多只能隱入塵煙。
《鐵西區(qū)第一部分:工廠》
頑石在上,可供生長的裂縫少之又少。
所幸,唐小雁抓住了。
命由天定,運靠人為。
這是她書寫的童話,亦是草根精神的詮釋。
萬物皆有裂痕,那是光進來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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